心灵小菜 剁肉饼

心灵小菜 剁肉饼

真可恨文字没法传送声音,不能让大家听到剁肉饼最吸引的那个环节。就是那种稳定而沉实的声音:剁剁剁剁剁剁剁剁剁……明明是平板单调,可是每次在走廊、在门前、在窗边,听见这种剁剁剁的声音,就知道哪家哪户今天晚上有手剁肉饼,不期然就牵连了口水的分泌,勾起了想吃白饭的胃口。如果说,广东人有一种共同的Comfort food,不论富贫,那毫无疑问就是剁肉饼。饭桌上有剁肉饼,就有口口肉的满足;有油润的幸福;用以佐饭,大口大口地扒,更有实在的滋味。

剁肉饼是粤菜,花款无限,可以配咸蛋、梅菜、土鱿、冬菇、咸鱼、豆豉、马蹄、冬菜、陈皮……各适其适。但任你如何配搭,做一道好的剁肉饼,必不可缺三大元素:刀、砧板、猪肉是也。

蒸肉饼是家传户晓的小菜,在家门外听见剁剁剁剁之声,便知今晚吃肉饼,又要有多添碗饭的心理准备。
梁添刀厂为老字号,老夥计陈松坚说,剁肉饼的刀不必太利,太利反而易黐砧板。
刀种百千,但剁肉饼只取文武刀,因其厚重,剁起来不黐砧板,又不会溅起肉碎。

剁肉宜用文武刀

先说刀。说刀之先,就得先说一个关于剁肉饼的概念。好的剁肉饼,必须是手剁的。尽管现在的猪肉档和超级市场都有绞肉出售,可是绞肉一般都太细烂,做成肉饼会失了口感,而且肉汁亦不丰富,所以好吃的剁肉饼,必是手剁,这也解释了刀之重要。

中式刀林林总总,却非凡刀皆可用。梁添刀厂成立于1946年,为香港的老刀庄,其老店员陈松坚(坚哥)说:“剁肉饼必用文武刀,别无他选。”

文武刀刀如其名,能切片切肉,亦能砍骨斩鸡,能文能武,故曰文武刀。事实上文武刀算是万用的刀种,若厨房只能置一把刀,文武刀是不二之选。

文武刀的特性是刀脊较厚、刀体重实,分有大中小三种尺码,分别为十八两、十六两和十四两。剁起肉饼来,刀可以实实在在剁在猪肉上,而且刀身够沉,每次剁下都可带动力度,剁起来不花多余力气。相反其他的刀,特别是轻薄的片刀,因为其刀轻,剁时刀易跣歪,而且会令肉碎四溅;加上其刀刃薄,剁起来容易卡在砧板,不易连续剁肉。所以剁肉饼之刀,必以文武刀为佳。文武刀刀柄又有木柄和不锈钢之分,酒家多用木柄,好处是木柄不跣手,所以即使所剁肉饼较多肥肉油脂,也能握得稳妥;可是木柄也易霉易烂,况且家用非天天剁肉饼,所以一般家庭主妇都会选用易打理的不锈钢手柄。

万记是砧板老字号,第三代欧家亮对选择砧板甚有心得。
(左起)松木、榉木和櫶木是三种最常见的砧板,但松木太软会揳入肉碎、榉木太硬会伤手伤刀,只有櫶木吸力够,软硬适中,才适合剁肉饼。

櫶木砧板不伤刀手

有了好刀,刀下的砧板也必须精心选择。平常剁肉饼,可有留意声音亦有不同?剁时声音太响亮的,代表你用错砧板了;相反剁来声音沉稳的,才是选对了砧板。

欧家亮(Mike)是万记砧板第三代传人,万记砧板成立于1955年,为城中不少饮食集团的砧板供应商。经他一说,才知不能用来剁肉饼的砧板多的是。

首先是榉木砧板,即是大部份西式的砧板,并不适合剁肉饼,因为它材质太硬,剁起来会弹刀,你有多大力剁下去,它便有多大力的反弹回来,伤刀又伤手;松木砧板呢?也不行。因为它太腍,剁时会啜刀,剁完后又留有刀痕,肉碎会揳在刀痕中,易生细菌。那近年流行的胶砧板又如何?更是万万不能。“如果用来剁肉饼,我是完全不建议用胶砧板。原因很多,第一是它真的太硬,会弹刀,剁得久了手会痛刀会钝。而且亦因为太硬,剁下去时会剁出很多碎胶,有机会混入肉碎吃下肚。”Mike仔细解释,续说:“剁肉饼最好用韧性的砧板,櫶木砧板是我最建议的。”

櫶木砧板的好处是带韧性,刀剁下去时会吸震卸力,手就不会痛,刀也不会伤,而且软硬度适中,不易剁出砧板碎屑,更加卫生。好的櫶木砧板,色泽深的为佳;纹路愈密愈集中的更好。亦可看重量,大小一样的话,重的那个会更好。

剁肉饼时,紧记要用平稳的台面,别用玻璃台面,以免震裂;另外可以在砧板底垫一块湿毛巾,砧板便不会跣来跣去。至于剁肉饼之后的清洁,亦要注意,千万不要用洗洁精,相反只需以清水和百洁布清洗表面即可,剩下来的油脂,砧板会慢慢吸收,对砧板来说是很好的滋润,砧板不易爆裂之余亦会更长寿耐用。

香港猪肉行总商会理事长许伟坚说,剁肉饼当然要用新鲜猪肉。
天下第一刀是最好的酶头肉,爽口弹牙,用来做剁肉饼一流。

四大部位 四种滋味

再来就是选猪肉的秘诀了。从事猪肉行业超过五十年的香港猪肉行总商会理事长许伟坚(坚哥)说,剁肉饼的猪肉,一言以蔽之就是“新鲜”二字而已,其他的选择不过都是个人口味。可是坚哥个人偏好本地猪,皆因运送路程短,较少晕车浪的情况,肉质更好。本地猪中又以黑毛猪种为佳,因为饲养期比一般猪多几个月,肉质更成熟,肉味更浓甜。

一头大肥猪中,又有多个部份均适合剁肉饼。最矜贵的是“天下第一刀”,即是酶头的第一块肉,一只猪只有十两左右,它吃来爽口弹牙。要是买不到,就可改选酶头上肉,肥瘦相间,肉质香滑。要是喜欢吃全瘦的剁肉饼,也可以选择瘦肉中的池面,它带弹性而且香甜。“若果想全瘦得来又有一点油润,可以请肉档搭一小块肥猪肉,免费的。”坚哥温馨提示。不过说到坚哥自己的心水,则是腩尾。

“我喜欢口感滑一点,所以我通常选腩尾,它真的滑很多,不过用腩尾的话记得多剁几分钟,因为它稍为有点韧性,烟韧一点,所以要多花点心机,剁多一会才行。”坚哥真心推介。

李文基为杨贯一高徒,做的粤菜非常讲究。剁一道肉饼,先切片、切条、切粒才再剁。
蛋白是基哥的秘密武器,可令剁好的肉有黏性得来又松化。
陈皮马蹄蒸肉饼。

高级粤菜 剁肉如功夫

刀、砧板、猪肉,万事俱备,也得有好手艺,才能成就一道好的剁肉饼。剁肉饼,人人手法不用,秘诀各异,高级粤菜馆富嘉阁的总厨李文基(基哥)的做法是这样的。“手剁肉饼到现在,算得上是手工菜了。因为由切、剁、调味、蒸,都甚花时间工夫。每次他们收到蒸肉饼的柯打,都会暗暗称赞那位客人是真正的食家,因为他们知道剁肉饼虽家常,却工夫心机甚多。”基哥说道。基哥选酶头来剁肉饼,讨其三分肥七分瘦,比例甚佳。下刀前先要把猪肉稍稍冷藏,让肉定形,切起来更顺手。切时先切片、再切条、再切粒,这样肉粒才会匀称,马虎不得。一一细细切好,就可以开始剁。

剁,如耍功夫。握刀的手要稳而不紧,下刀要垂直,发力点在手腕,因应刀的重量而带动,不用肩膊的死力,所以久剁手也不痛不酸。平常一个例牌几两肉,用单刀即可;要是好几个柯打,便用双刀齐剁,加快速度。

剁剁剁剁剁,剁至肉碎有点黏刀的状态,再稍多剁十刀八刀,肉饼便成。加入其他的配料再调味。好的猪肉,好的配料,调味其实不必多,简单盐、生抽、姜汁酒、生粉即可。但基哥有一个秘密武器:蛋白。“肉饼剁的时候会起胶,加了盐又会更紧致,但我们想肉饼最后是松软的,所以加少许蛋白,肉便松开,不会死死实实了。”基哥解释。

捞好肉饼,平摊碟上蒸十分钟即成。蒸好出来,未算完工。“我们会把肉汁拨出来,以生抽调味,再倒回肉饼上,确保整个肉饼都有肉汁。”基哥说道。

范太剁土鱿肉饼时会加入浸过土鱿的水,令肉饼蒸好后更多肉汁。
冬菇土鱿蒸肉饼。

肉饼是家的味道

肉饼虽然在餐厅、酒楼都吃得到,但最常吃到肉饼的地方,恐怕还是在家中。因此每一位妈妈,都可算是剁肉饼的高手。“我相信主妇太太做的肉饼一定胜过星级大厨,除了工多艺熟,还因为有妈妈的爱心在其中。”师奶界代表兼范汤皇老板范太笑说。范太家中差不多一星期总会吃一次肉饼:“当想菜式很苦恼的时候,就会索性剁肉饼了,一来多款式变化,二来又老少咸宜又下饭。每次在家做肉饼,总要多煮一勺米的!”她觉得剁肉饼,是家常菜之首,几乎每位太太都会做,却是易学难精,要讲经验,讲心得。

她做的肉饼,用上酶头和玻璃肉两种猪肉,后者主要是取其肥肉和爽口的肉感。肥肉的部份要先切出来,放冰柜冰十分钟左右定形,再切粒。猪肉则可切成小粒,之后捞入肥肉、冬菇粒和土鱿粒,一起剁剁剁,其间逐少逐少加入浸过土鱿的水,这样可以令蒸出来的肉饼更多肉汁。精明太太想再省点力?范太有“偷鸡”招数:“将猪肉分两份,一份请肉档绞好,一份回家手剁,再两者混合,一样会很似手剁肉饼。”

至于蒸的步骤,亦有快靓正法宝帮手。法宝是啥?电饭煲是也!

“太太们想方便一点,可以用电饭煲来蒸肉饼,既方便又可省下炉头做其他菜。”范太分享她的心得。而用电饭煲蒸肉饼,亦有讲究。

首先是要选一只传热快的白碟,最好是兜形的,可盛载肉汁;其次是摊肉饼时中间要扁平一点,才易熟透。时间控制上亦有两个选项,一是洗好米之后一同放入肉饼,等米成炊,生肉饼亦会熟透,好处是完全不必计时,但做出来的肉饼其实会稍稍过火;想讲究一点,可以先下米,等水滚了才开盖放入肉饼,火候会更好,肉饼会更松软。一碟肉饼,一碗白饭,吃得舒适自在,胜过无数山珍海味。午夜梦回,除了美味齿颊留香,还有那剁剁剁剁剁剁的声音耳边萦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