访水口请留一手　掘蚬胜地…只是一条村

陈就荣已经60岁了，在水口村出生，五十年代发展屿南道后，年轻的村民开始到市区读书或工作，当年廿多岁阿荣却跑回来帮忙看管爸爸的凤凰士多。他的童年回忆中，有马路前的农田，“真的是一片金黄色的稻田，田后是沙滩。”收成的时候，小学的操场（即今日祠堂外）就成为打谷的禾堂，晚上田里好多好多萤火虫乱舞。游乐场旁边，有陈氏祠堂。700尺单层建筑，却是以前的乡村小学。曾做老师的冯婆婆笑阿荣“读书好厉害，年年考第二。”阿荣见腆地笑说：“当时一班只有八个人而已嘛。”一二三年级上上午班，四五六年级下午班，全校加起来都不知有没有六十人。一个老师，三级人一齐坐在课室里，一年级上课二三年级就自修，阿荣说：“所以课程永远教不完。我小六毕业中文成绩几好，但只认识26个英文字母，this和the都还不会分，考不到中学要重读小六，好辛苦呀。”

记者推介　打开潘朵拉盒子

七、八十年代后没人种禾，萤火虫也随着打谷声渐去而消失。交通不便，令水口村不如梅窝般繁盛；沙滩又没有邻村塘福般细滑，难吸引游人。直到十多年前，水口村仍是条无人识的小村。居民搬出后，许多房子丢空，用来做度假屋都无人问津。当时在九龙做裁缝的阿荣，学得一口流利英文，前途无可限量。但当时因父亲年纪大，就回到水口帮忙看店，帮叔伯修理旧屋。守住士多（小商店）的日子阿荣闷极，要不带狗散步行山，要不同村民下球场踢球，太太都闷到离他而去。

谁知2012年的夏天，两名杂志记者到阿荣的士多吃面聊天，村民婆婆带他们到沙滩掘蚬，“那时只有村民会去掘蚬。”阿荣一边拿着半块面膜那么大的珍藏蚬壳一边说。蚬壳至少要八、九年才长得这么大，记者看到哗哗声，“这些起码斤半重。以前有好多，老人家去掘回来煮粥。我们还嫌太大太老，切碎炒蛋吃更好。”

阿荣续说：“杂志在暑假最后一星期刊出，之后的周六日，沙滩上突然来了约200人，吓到村民。”之后每年夏天，水口都变了热闹地。有村民跑到滩边开士多，出租掘蚬器材。多了游人来玩滑浪风筝，摄蝶，晚上又有人来拍银河。近年土地问题，东涌交通方便了，多了长租客。后排多建了些独立屋，好些外籍机师或退休人士跑来买屋投资，现在反而少了度假屋。

与WWF合作　生态把关者

不觉意，阿荣变了今日掘蚬潮的推手。掘蚬乐吸引许多游人，为本来安静的小村带来商机。士多开了一间又一间，卖小食，出租掘蚬工具，或住度假屋度假。惟游人越来越多，甚至连BB蚬都掘走，这几年浅滩的蚬和蚝量都大幅减少，游人留下垃圾，或者掘下大坑洞后没填好就走，影响沙底下生物的生态，而潮涨之时，捕渔的村民错踩看不见的坑洞，甚至会扭伤脚。阿荣已经几年没去沙滩掘蚬了。这次他拖着泥靶，边拖边说：“很少啊”，掘到手心般大的沙白说：“它还很小啊。”旅客看到却极欣喜。他更将旅客手中较小的三角蚬换走，掘个洞，把三角蚬埋回沙里去。阿荣的士多有出租掘蚬器具，几年前，他自制了不同大小的蚬壳标本给旅客看，让旅客不要掘走太小的蚬仔。去年还跟世界自然基金会（WWF）制作蚬的量度器，如沙白未能穿过卡上的4厘米的圆圈，就是“未成年”，要放回沙滩，穿不过才能入你袋。若旅客把蚬拿给他加工煮食，他会把守最后一关，救出未成年蚬放生，“旅客其实只是过过手瘾，不是贪那两口，多数都答应。”

阿荣半世人守在自成一角的水口村，村民本来就是一家人。退休前是社工的凤明为第十代原居民，退休后回来跟年迈的妈妈生活，学园艺治疗，娱己助人。

大妈偷露兜　和候鸟昆虫争吃

“在这里长大，你会感受到人跟大自然的关系十分密切。”这些年来凤明一放假，就会回来种种田，去沙滩，游泳掘蚬。“其实好放空，好快可以放下工作，净化自己的烦恼。”今天可能有节瓜收成了，明天葡萄成熟了，后天太阳花开花了。想吃鱼吗？晚上就去浅滩网鱼，分给邻居之余，也晒成咸鱼干储存起来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活，让过去工作累积而来的颈痛、头痛、腰骨痛都因此不见了。她妈妈今年92岁，仍每天早上下田摸瓜除杂草。午时也跟年纪差不多大的亲戚在小花园聊天，比许多城市人精神多了。凤明说：“种植可以带给人们希望及寄托。”

一提起暑假的水口，她就叹气。过度挖掘是一回事，前阵子还看到一些讲不纯正广东话的大妈，用麻包袋把假菠萝（露兜）大把大把的摘走，“你要吃没问题，但那是候鸟与昆虫的食物，用不着全都掘走吧！”她并非不准游人入村，“但我们在这里长大，一块大石一棵大树，都是我们从小见到大，对这个地方特别有感情，但有些人掘蚬过后，留下纸巾、汽水罐，口罩，甚至尖锐的泥靶。掘开的洞不填回来，泥土下的生物也许会被晒干晒死。生态环境被破坏是很难回复过来的，我们看着会伤心，会生气。希望大家在玩的同时，也可顾念这是我们十代人，珍惜顾念的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