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亚答街望族篇】之黄杰夫家族(中) 镜头记录砂拉越近代史

【亚答街望族篇】之黄杰夫家族(中) 镜头记录砂拉越近代史

黄杰夫和江树华在1938年,于摄影室外的露天阅读报纸时摄。 黄杰夫和江树华在1938年,于摄影室外的露天阅读报纸时摄。

古晋老故事 / 李振源

学艺历程多次触礁,但始终无法动摇他对摄影艺术的热诚,黄杰夫虽然耀登艺术殿堂,成了蜚声国际的摄影大师,但一路走来是何等的崎岖不平。

黄杰夫(1916—1998)在中学毕业后,于1935年,带着父亲一再要他赴华学美术的叮咛,只身离开诗巫到了新加坡,便去投靠姐夫严铁三,恳求这位在当地一家车行当文员的姐夫,介绍摄影名家让他拜师求艺。

20世纪30年代,在新加坡经营照相馆的大多是广府人,当中有一家开在牛车水的“巴黎日夜灯光照相馆”,更是业界里的佼佼者,所以黄君便写了封信给其东家,细述自己对摄影艺术的酷爱,要求老板收他为学徒,献议在学艺的三年里不收分文的薪金。

没想到复信却是那老板在他寄出的原信纸背后,简简单单的写了几个字,表明他的公司不收学徒,这使杰夫大感失望,接下来的几个月里,他的姐夫严君虽多方走动安排,但都不得要领,看来拜师学艺之门槛是何等之高?

就在黄杰夫频频触礁之时,他姐夫的东主得知了此事,便建议他到泉州其亲戚的照相馆里当学徒,于是杰夫带了老板写的介绍信,满怀希望的离开狮城,搭船北上福建,先到仙游的家乡,打算小作停留后才继程进入泉州城。

远赴泉州学艺

不幸的是在他抵乡里之前,他的两名弟弟不幸患了急症先后谢世,家乡的继母劝他娶妻,以便有人照顾他的起居和料理家务,因而在媒人的穿针引线下,黄杰夫便在20来岁时,迎娶了同乡女子郑丽英为妻,并在蜜月后便辞别娇妻,继续他的泉州学艺之旅。

按址来到泉州“夏光照相馆”的黄杰夫,把姐夫新加坡东家的介绍信交给照相馆的马老板,很顺利的便被收纳为学徒。

几经转折才正式成为学徒,黄杰夫非常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,所以极其用心的学习,而在短短的3个月内,便掌握到拍摄与暗房的技术,开始于照相馆内当实习摄影师,同时与摄影社内的4位摄影师,和另2名学徒结下深厚的感情。

画意派摄影

泉州当学徒期间,他没忘记父亲最初的叮咛,也在业余时间,到当地一所私立美术学院,足足学了一年多的炭画,这不仅让他日后有一段短时间当上画家,也在提升他摄影作品的艺术层面上帮助良多,让他成为享誉影艺界的“画意派”摄影名家。

黄杰夫在泉州一晃便一年多,厦门“婀娜照相馆”的刘老板很欣赏他的艺术才华,力邀他跳槽到其相馆,刘掌柜盛情拳拳的邀请,让黄君难以推却,因此便偕同在他实习期间,与他交情深笃的另一位摄影师傅余庆,一起离开了泉州到厦门。

后来黄杰夫的挚友傅余庆,还跟着他来到古晋,并在黄君所经营的“婀娜摄影公司”担任摄影师3年,直至日战前夕才移居新加坡,且于1978年间在当地谢世。

厦门婀娜照相馆的生意极旺,黄君也获得东家给予优渥的待遇,然而没料到不久后即爆发了中日战争,更糟的是厦门与日治的台湾仅一水之隔,日本鬼子的战机很频密的飞越海峡到厦门来投弹,以致情势非常危急,整个厦门市陷入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。

战火已燃近眉睫,黄杰夫离开硝烟弥漫的厦门,赶回仙游的家乡,把妻子郑氏和刚满周岁的女儿安顿妥当,便趁着中国全面封锁厦门港口之前,乘搭最后一班轮船到新加坡,再辗转回到诗巫。

开业于1938年的古晋婀娜摄影公司,在大石路摄影室的内部装置情况。

婀娜摄影公司开业

他先在兴化垦场当临时画家,一面为人画画,一面则筹划开设照相馆的大计,终于在1938年初,黄杰夫与数名同好,包括了中学同窗江树华和张文奇等,几位年方20来岁的小伙子,从诗巫来到古晋,在大石路邮政总局对面,门牌32号的“合发兴”宝号楼上开了“婀娜摄影公司”。

年轻且又热诚的黄杰夫等,因工作认真,服务态度好,对作品力求完美,加上设备齐全,摄影技术又高,擅长于捕抓顾客的神态,兼且上色功夫一流,婀娜摄影公司很快便掘起,于声誉日隆下,当真是客似云来。

摄影界的前辈相信都还记得,在战前时,相纸一盒才一元左右,成本相当的低廉,顾客到来摆设护照相,每洗半打的相片仅收4角钱,较大张的好象波士卡黑白照,6张只是区区的9角吧了。

经营了约3年时间,黄杰夫等在1941年,便在诗巫的马吉街开了分行,而他的父亲则在1938年,见儿子已学得一门手艺,且又已成功创业,便将杯港的农场卖掉,返回中国的老家养老,且在50年代逝世于仙游故居。

1938年初新张时,婀娜影室所拍摄的第一张个人玉照。

逃过一劫

1941年是砂拉越历史上相当重要的年头,尽管世界大战的战云密布,但拉者政府还是在这年的9月24日,热烈欢庆布洛克王朝建国百周年纪念,作为当年州内顶尖的摄影师,年方25岁的黄杰夫,应聘拍摄了一系庆祝活动的相片,到了年杪,黄君则前往诗巫的分店坐镇,而在圣诞节时,与友人到加拿逸去过节。

可能真的是吉人天相,好在他福至心灵离开诗巫到加拿逸,才逃过了一场浩劫,因为在圣诞节当天,日本军机猛烈轰炸诗巫巴刹,其中有一枚炸弹便落在马吉街的婀娜摄影公司店身,把整座店铺炸成废墟,倘若黄君当时留在店里,后果便不堪设想了。

日本占据砂拉越不久,黄杰夫返回古晋,当时市面上堪称是百业萧条,可是没想到黄杰夫的照相馆却一枝独秀,丝毫不受战事的影响。

婀娜摄影公司创立初期的四大要角,左起为黄杰夫,中坐者为张文奇、江树华与傅余庆合摄。

军部特定照相馆

原来日本军官特爱拍“写真照”,他们欣赏黄杰夫超凡的摄影艺术,甚至点名“婀娜”为军部指定的写真馆,下令黄杰夫不得停业,还主动供应菲林、相纸和冲印药水等材料,黄杰夫生前回忆说,在每逢周五是日军的官方休息日,很多军人都会到来排队拍照,有者还带来了相好的慰安妇,而这些相片很多都保留迄今,成为珍贵的历史照片。

当年经常到婀娜相馆来拍照的日本军官,包括了将级的“黄旗”兵头、校级(佐级)的红旗,和尉级的蓝旗军官,其中不少还想拜杰夫为师,向他讨教摄影技术,然而尽管如此,在日据期间,他还是难免遭受到宪兵队的骚扰,照相馆的店铺因被征用,而被迫一再搬迁,最后才搬进了亚答街门牌16号的店铺,且一直延用到1986年,才乔迁到树胶路现在这座自置的店铺处。

话说当年进驻古晋的日本宪兵头子赵某,因战前曾潜居中国东北将近廿年,能讲一口流利的华语,是少数蓄意要陷害黄君的日本军官之一,经常以莫需有的罪名拉大队到店里来搜查,甚至勒令黄君夜晚不得闩门,以便他随时突击检查,好在黄君在军部有相当多的“影迷”,才使他逢凶化吉免遭该宪兵头子的毒手。

在日本投降前,日军计划在古晋展开大整肃行动,黄杰夫的名字恰恰也被列在黑名单上,就等上级军官点头便动手拉人,所幸他获得两位日本战机军官的及时通报,连夜雇船由砂拉越河顺流而下,避开朋岭的日军检查站逃到山都望,再转乘渔船到诗巫,埋名隐姓隐居在芦仙,直到联军登陆后才重返古晋。

他一回到亚答街的店里,联军高层即到来拜访他,并提供菲林等器材,邀他拍摄日本将领签署投降文件,以及遣返日军战俘等历史性图片,透过镜头黄杰夫看尽了三年来,作威作福的侵略者,如今成了落水狗的可怜相。

1948年时,开设在亚答街的婀娜摄影公司外观。

砂拉越光复后,黄杰夫的婀娜摄影公司生意滔滔,为了应付需求,他雇用了很多的助手,并在1947年把业务扩充到新加坡,于乌节路开设海峡摄影公司,从此忙碌的往来古晋、诗巫和新加坡的三间联号,不过到了5、60年代,由于部分股东退股,公司在重组后,古晋亚答街的婀娜摄影公司最终由黄杰夫独资拥有,直至他年迈退休后,方由侄儿黄彼得所接棒。

Last modified onThursday, 19 September 2019 11:2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