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田 一个人茶座
- 登载于 中国万象
住在锦田水尾村一间祖屋里的陈宝玲(Poling),用附近农夫种的本地花生,花半天时间才能把纯花生打到出油,制成一小瓶无添加花生酱,或一小包手作牛奶糖。退下火线,从城市搬到乡村开兴趣小班,不一定是看破红尘归园田居,可能只是摸清了自己是怎样的人,为自己作出最适当的选择。
锦田水尾村,即是著名锦田树屋的所在地。这几年,人们都在老围村搏命重建新村屋,出租自住皆可。Poling的家,却是起码四百年历史的老祖屋,连房东都数不出住过几代人。
门顶上,因为邻屋重建而被sharp cut的石雕与门檐,木门用锁链或单车锁锁着,夹在两间八十年代纸皮石屋、西班牙别墅中间倒是突出。里面是双层楼房,楼底不高,开了只小窗,天花屋瓦有时会漏水,有时会有小鸟飞进来,厕所会有蜗牛,四脚蛇会在楼梯走来走去……这一切,都被Poling形容得生机盎然。有谁知道,三年前她租房子时,村民十分担心,“好多人会怕了这房子。我们(跟丈夫)要租时,屋子又黑又有点潮湿,但我觉得自己有感应,一进屋就喜欢上了,我们说这里好美,街坊觉得我们好怪,问我们这间屋子有没有鬼,但我有阴阳眼的朋友看过,说这里好干净什么都没有。”别人敬而远之,他们觉得捡到宝。
夫妇俩一个是摄影师,一个爱大自然,摄影照片、老窗框、旧书柜塞满屋及梯间,彷佛引入了一屋温暖。虽然只得一只小窗,墙壁其实是青砖墙,“恒温的,平时我开风扇,都不用开冷气啊!比起住在城市,我知我们更幸福。”其实水尾村也不算穷乡僻壤,有小巴直达西铁站,走路出锦田市中心也不过十五分钟,但村里的山水农田已足够满足Poling身心需要,最多一个月出城一次,为了探望爸妈或出城教班。
抑郁成病 归去来兮
文青,离地,不食人间烟火?想不到原来她曾为了储首期买楼,省吃俭用住旺角或深水埗劏房。那时的她以为,只要快手K.O.香港最烦人的住屋问题,就可以辞工做喜欢的事。惟她忘记了自己在南区长大,天天往后山跑,晚上可以数虽然不多但一定有的星星。从小她就不善与人交流,爱跟路边蝴蝶聊天。在大自然中得安慰的记忆,不是回到劏房播只Nature声效碟可以排解。毕业后做了十多年内衣设计。在九龙工作的她,OT后抬头,不见星光,却见满路街灯与招牌,将长街照亮如白昼,时间彷佛从未推进,生活像心电图上那条长响的红线,“我觉得心慌,我知我得了抑郁症了。”
“情况最差的时候,我完全不想动,只想躲在家。”但猫咪陈丽莲会适时大力喵她要饭吃,“不能饿坏它”,成了Poling唯一动力。捱过了这关,丽莲离开的时候,Poling体会到“最后其实自己都不重要”。好好过活,不是生命中只得乐事无憾,而是如何好好走过高低起伏。“所以我想自己能留下甚么,我想这个世界更漂亮。”辞工,收拾包袱,搬到乡郊,将用作喘息的兴趣班教学变成正职,“我不算裸辞,我早有预备。只是我要好好研究自己的兴趣,要好好平衡新的生活花费。我没有hea活,我一样可以过想过的生活。”“我真心说谢谢你呀,陈丽莲。然后狂吻它,哈哈。”
难得空闲 欣赏自然
疫情下兴趣班大幅删减,变了一对一课程,但也不碍事,反正她的花生酱,不会学大品牌为省时间直接加植物油,而细细研磨新鲜花生直至出油,那已是半天时间了。“浪不浪费时间,视乎你怎样看。对我来说,集中的过程正好可过滤心烦。”
在没班教的日子,醒来就慢慢煮个早餐,去附近农家看有甚么好收成。时间多,她带上小藤椅及茶杯器具,踩着单车在古迹间蹓达。村子重视历史,每五到十年都会凑钱,请中大艺术系的学生来修复壁画,“原来村里有四个书院,里面的牌匾,对联跟壁画都保存不俗。”前面是老榕树根与青砖屋相融的锦田树屋,“每年六、七月还有猫头鹰来筑巢,引来好多摄影友追拍。”便母桥后,“前面老樟树是这里的灵树,每次不开心我都来跟它聊天,心情总会变好。”日落时分,回到天后庙前的湖边,在中央小岛喝着茶,欣赏日落黄昏。呷着台湾买来的绿茶,她庆幸家人让她有自由的空间,她更要好好珍惜。“现在眼前似乎有好多难关,困局下你反而更要知道自己位置,坚持着吧不要让那东西流失,它一直都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