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主流文青 疫潮下贴钱养活独立书店
- 登载于 中国万象
疫潮里,有书店闭门停业、只提供寄书服务,亦有一些独立书店继续营业,全因相信网上卖书无法取代实体书店的功用。在大灾难里,人更需要阅读和思考。香港贰三书房店主Joyce的亲人在疫潮初期确诊新冠肺炎,令她更明白生命之无常与可贵,更珍惜能够追逐出版梦的时光;TOAST Books店主Jerry笑言书店因为从不赚钱,疫潮不会令书店结业,他反而因为“居家工作”而花上更多时间打理书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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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放是为了提供阅读空间──贰三书房
贰三书房位于油麻地弥敦道,疫潮下,原本人流不绝的闹市,变得非常冷清,而书房除了书柜与书,还多了酒精搓手液、很多清洁剂,营业时间缩短了,进店的客人都戴了口罩,不像平日一进店便坐在木地板上,与店员和其他书友闲谈。大家都保持着社交距离,令店主Joyce有点不习惯,但又觉得书店终于成为客人静静看书的空间,也是一件好事。
贰三书房开业半年,三个店主都是廿一、二岁的年轻人,Joyce即将大学毕业,正烦恼着疫潮里毕业可能很难找工作。她视经营书店为一份责任,认为必须找一份全职工作,才能养起书店。半年前,反送中运动极为炽热,弥敦道多次成为冲突现场,三个店主坚持如期开业,认为如果在最难捱的时光都能生存,以后是怎样也能生存。
没料更难捱的日子转瞬来临。疫症冲击,书店的营业额大减,有书店暂时休业。三个店主也曾因营业额和员工安全而考虑休店,最后只减少了开放时间,希望仍提供空间予人阅读。Joyce表示,如果疫情越趋严重,也会考虑休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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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兼职交租 推广文史哲书籍
少了人到书房购书,但仍要缴付租金与各种开支,他们尝试在网上列出部份书籍的简介、推介原因和价钱,意外引来不少查询,他们开始在网上卖书,每天也有不俗生意额。总有办法渡过难关,如果日后又更难捱,可能就再办一些网上活动以吸引读者。
三个店主都是打工养书店,大学生Joyce身兼多份兼职,在学业、兼职和书店里努力取平衡。开书店,原本是另一店主Sherry的梦想,Joyce认同香港应有一些给人安静看书的空间,类似台湾的咖啡店,一听见Sherry的计划,立即答应参与。她年轻,认为“没什么可以输”。她的梦想本来是做出版工作,现在,她正以书店名义筹划一本文学杂志。
书店的选书以文史哲为主,且摆放了很多香港文学出版物,Joyce表示:“我有想过普及香港文学,这里没投资书、煮食书,不希望是有好受欢迎的书,而是想卖我们觉得你应该要看的书,所以就这样选书给人看,都好偏心。”
亲人染肺炎 重新思考人生意义
Joyce并没有把开书店一事告诉家人,母亲是看了报纸访问才知道女儿用尽积蓄来开书店。母亲泼她冷水:“迟早这里会转做补习社。”Joyce表示:“赚钱就不会开书店啦!”
疫潮除了令店铺生意受影响,也令Joyce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。疫潮刚开始,她的婆婆就确诊了新冠肺炎,婆婆是在工作期间受感染的,而当时她与家人、甚至医护人员,也不确定这种病毒到底有多严重。婆婆是照顾她长大的人。她看着隔离病房里病重的婆婆,不断想着:“为什么人家吃野味会关你事?”
她不明白为甚么做坏事的人没有报应,没有做错事的人却被惩罚。“我平时都好乐观去老好多事,觉得有什么解决不到?原来真的有好多东西解决不到,家人好重要,但原来有好多事情又无能为力。你那时除了求神拜佛,就没办法做其他事情。”
婆婆染病令她陷入了很深的绝望,后来婆婆康复出院,她的情绪渐渐平复。城市失常,生命无常,她惟有更珍惜所拥有的每一日,更努力经营书店、出版杂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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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客人交流艺术──TOAST books
两年前,Jerry决定要开一间专卖哲学与艺术书籍的书店,他希望书店毗邻艺术空间,于是选择在赛马会创意艺术中心(JCCAC)附近的地铺开业。地铺面积细小,装修简单,只是在地板铺了水泥,再在墙上涂了白漆,店里也只有几个简单的木箱、木柜用来放书,却保留了一张长椅供顾客看书用。
Jerry希望这间书店是阅读与交流的空间,从开业第一天便不打算赚钱,营业额最高的一个月,仅差几百元便够交租,他欢天喜地。他笑言,正因为由始至终都没想过书店会赚钱,所以疫潮令生意更少,也不会令书店倒闭。
读艺术 培养自我表达能力
专卖艺术与哲学类书籍,是因为他从前修读艺术与哲学时,发现在香港很难找到相关书目,而从前在港经营的艺术书店也一间接一间倒闭,同时,他开始教学,希望修读艺术的学生不要只视艺术为兴趣班或工艺,希望学生扩阔知识面,并认真思考艺术,这些都是他开书店的原因。“我觉得如果一个城市,连一间卖艺术书及哲学书的书店都容纳不到,太令人失望,就试一下行不行罗。”
他觉得香港的价值观单一,教育如同职业导向,他读艺术时,别人只会问他读艺术可以找到甚么工作,“等于你不应该问上体育课会找到什么工,体育课就是希望你有一个健康的体魄,健康的身体可以找到什么工?我答不到你,但你问问哪一份工是不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?哲学就是你有一个健康的思维,艺术就是你能不能够表达自己,对我来讲,这两科是重要的科目”。
他形容书店顾客就好像到超市选购日用品一样,最初目的是进超市买一卷厕纸,却因为在超市逛了一圈,而买了其他需要的东西回家。他希望顾客最初也为一本书进店,却因为在书架浏览而带走其他好书。而他则会一星期驻店一天,另外的日子则是家人驻店,他和家人都乐于与客人交流,交流,是书店最重要的一环。
所以他从未在网上卖书,如果客人因疫情而要求寄书,他可以配合,但他觉得网上书店就是把书本变成很纯粹的买卖关系,而他比较旧派,觉得书店应是可以坐下来看书、互相交流的实体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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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性生活抗暴政
租地铺,是因为地铺的能见度较高,甚至吸引附近街坊问他在卖甚么书。虽然地铺也有很多古怪的事发生,像访问那天,他放在铺外的邮箱就被偷走了,“摆在那里两年,找绳子绑着,要cut开好几条绳子带才可以拿走整个信箱”。这里又不时水浸,下大雨前,他要把所有货物都放在高处,待水退了,他又要回来清理地面。
疫潮期间如常营业,甚至因为学校转为网上教学而多了时间在书店,他笑言店铺从来没有很多人流,而因为疫情没有禁止工作,始终有人在上班、下班时,会想来买一买书,他只需要增强清洁便可。
他表示,书店的日常就是一个很安静的空间,没有甚么戏剧性的事发生,不像这个城市,自去年6月开始,所有难以想像的事情都发生了。社会不稳定,他的心情也不稳定,最初还是会影响到书店的营业时间,但后来,他认为对抗暴政与疫症的最好方法,就是保持正常生活,“其实所有暴政,基本上就是透过意识形态,希望改造你的生活、改造人的思想,你只要保持回理性上平常的生活,其实就是最好的对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