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海唇街望族系列六】广东帮的领头羊 广利银行林家

 于百年前到古晋开设广利银行的林耀墀(又名林子昭)遗照。 于百年前到古晋开设广利银行的林耀墀(又名林子昭)遗照。

古晋老故事 / 李振源

百年前渡海到古晋开钱庄,林家兄弟建立桥头堡后再涉猎其他领域,广利银行旗下的联号,伸延至矿务和土产加工业,奈何第二代人不恋栈祖业,逐件脱售后离场而去。

不过尽管如此,广利银行的林氏家族,确曾在古晋名重一时,特别是在广东人的社群中,更是声望显赫的名门大族。

砂拉越在加入大马前的本产华资银行,计有广利银行、联昌银行、华达银行、福华银行和公民银行,当中“广利”算是古晋历史最久的银行之一,奈何她也和其他本地银行般,被同行收购合并后,最终连字号也消失殆尽。

曾执州内金融界牛耳的广利银行,前身是由新加坡的一间传统华资钱庄起家,后来东渡到古晋,恰好天时、地利、人和皆契合,把“广利”疆土推向巅峰,而摊开辉煌一时的广利银行历史,就得从她的两名创始人林子昭和林崧祺说起——

兄弟合创钱庄

早在19世纪末的时候,林子昭(又名林耀墀)与林崧祺昆仲,便从广东来到新加坡寻找机会,他们在胝手胝足的于南洋苦拼了一段时日后,储得了一笔资金,便合资设立“广利”钱庄,作的是帮人汇款回乡,与类似当铺般的抵押贷款业务。

20世纪初,广利钱庄在新加坡的业务继续稳健成长,此时在南中国海彼岸的砂拉越,当时的统治者正计划开发幅员广阔的国土,所以大量的从华南地区,引进闽、粤属移民,而这些新移民都以新加坡为跳板,转乘砂拉越轮船公司旗下的客货轮赴古晋。

其实在战前,新加坡一直是砂拉越土产的最大买家,从早期的甘蜜到后来的硕莪粉、树胶、胡椒、燕窝、日罗东和树枳等等,都源源不绝的由古晋输出到新加坡,所以与土产商保持密切关系的林家兄弟,自然不会对“砂拉越”这名字感到陌生。

正因砂拉越出口物产丰裕,又有大量华南地区,尤其是广东的同乡移居到彼邦,所以深觉此个新兴的国度,应该有他们开拓商机的地方,于是在20世纪初,林子昭昆仲便乘船到古晋考察,咸认此处遍地都是发财的机会,逐决定把钱庄生意伸延过来。

留守新加坡广利银行的林崧祺遗照。

子昭携资抵晋创业

雄心勃勃的林家兄弟,在经部署后,议定由弟弟林崧祺继续坐镇新加坡的大本营,做兄长的林子昭则携带了资金,到古晋来开创另一番事业。

1905年林子昭选择在海唇街的中段,现在“时达书局”的店铺处,开设了广利钱庄,作为他家族生意在砂拉越的桥头堡,正由于他赶上了土产行情不俗,商业活动兴旺的天时开业,林家的广利钱庄,正如其字号般生意鼎盛财源广进。

虽然在当时,古晋也有一些商行兼作钱庄的业务,但大多仅局限于承接汇款的生意,广利可算是古晋最早具有较完整银行服务体系的钱庄,草创初期,她除了提供传统的汇款服务,也有接受存款,和按揭贷款之类的业务,因而颇受当时商界与民众的欢迎。

林家兄弟趁着钱庄生意在古晋打开局面后,便放眼其他的商业领域,凭着充足的资金弹源,加上人脉越牵越广阔,所插足的各瓣生意都如有神助般水到渠成,公司业务除了银行外,还经营有当铺、金矿和煤矿场,成就了一个多元化的商业集团。

战后增设多家分行

战后再复业的广利银行,除了古晋的总行外,在泗里街、诗巫和新加坡都有分行,同时在香港和东南亚多个城市,皆有她的联号企业,规模绝不逊色于其他的本地同业,然而资产虽多,但在独立前,广利银行却是典型的华人家族企业,公司内由管理层到基层,甚至于负责公司伙食的厨师,十有八九是广东人,而且是姓林的广府人。

非但在企业内的血缘与地缘色彩浓厚,她也跟随“广东乡音”开设分行,好象最初把业务扩展到古晋,无非是因为当时有大批广东人移民到砂拉越,过后又因有大批广东新移民,到拉让江流域开荒,分别在诗巫和泗里街开了“广东芭”,所以广利银行也跟着他们的步履,来到此两地开设分行。

旧时的华裔视乡情浓如血,广东人自然给予同乡所经营的广利银行全面的支持,除外广利在互利互惠的精神下,也极其关怀华社动态,亦赢取了华商的信赖。

广利银行的第二代掌舵人林日升与妻子周佩英合摄于古晋的大宅院“棣芳园”中。

广利银行的第二代接棒人林日升,是林子昭的长子,年轻时曾在中国广州的一间著名大学深造,离校后便协助乃父管理家庭企业,曾奉派到泗里街的广利银行分行任职,且很长时间留在香港的联号视事,所以在中日战争爆发,香港沦陷时,他恰好被困于当地,后来潜逃到广州躲避战祸,直至战后因父亲突然逝世,才带着妻子回返古晋掌管广利银行,当时他已是位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了。

他的二弟和三弟,皆没兴趣定居古晋,宁可留在新加坡而未插手家族生意的经营,长期与兄长并肩营运的,还有日升的四弟日荣,他是位放洋英伦归来的留学生,中英文造诣皆深,早在战前学成归国后,便留在古晋的公司里,既使在日据时也未曾离开过,战后为哥哥在事业上的左右手。

过半股权售予华侨银行

古晋广利银行林子昭的直系后人,在接棒了十几年后,便有意把手中所持的股份放售,当时日升昆仲这一房人,总共握有51%的股份,他们在1964年前后,把手上的股权全割爱给新加坡的华侨银行,而他们新加坡叔叔那一系儿孙,则继续保留49%的股权。

华侨银行收购了林日升昆仲的股权后,碍于当时马来西亚的经济大环境的关系,并没有大刀阔斧重组银行的行政架构,只委派陈庆炎代表华侨银行加入董事局,他过后便定期到古晋来巡视与开会,此君后来还出任新加坡的副总理。

顺利脱售银行股份后,林家兄弟便收拾行当,搬回新加坡定居,后来日升与妻子迁居香港,并在数年后于当地谢世,而日荣则移居美国,且已老逝,留有两名儿子。

再说林家兄弟卖了父亲留下的股权,套现离开古晋后,他们在新加坡叔父那房的儿孙,依然保有股权,所以便派了第三代孙儿林国富到来填补堂叔所留的空缺,出任银行的总经理要职。

到了80年代,广利银行被马联工业所收购,后来马联银行又为丰隆银行所合并,屈指算来,广利银行的字号已消失快40年,并渐渐的被世人所淡忘,而显赫一时的广利银行林家后人,也都迁居世界各地,当中有一名第三代的后人,在战后移居美国,投身太空研究暑,成为了一位火箭科学家。

名噪一时的棣芳园

斥重资盖别墅,老爷子打错如意算盘,原以为儿孙都能共栖于一个屋檐下,谁料第二代人中,有者膝下无子嗣,有者迟婚,有的却不愿定居古晋,林家“棣芳园”虽富丽堂皇,但人丁却很稀薄,整栋大宅院一度只住上四人。

曾是古晋最豪气的别墅“棣芳园”,因被拆后改建兵营,如今只能在照相中得窥其昔日风采了。

日据时“棣芳园”曾被充作高级军官俱乐部,夜夜笙歌通宵达旦,热哄哄的闹了三年多,过后中华民国驻砂拉越总领事陈应荣博士,也曾暂时寄宿于此,且以她充临时领事馆,亦让大屋热闹一时,但过后再恢复冷清,直至60年代被拆除为止。

广利银行自80年代被马联工业收购,易名为马联银行,以及林家大宅被脱售拆掉,改建成军营后,古晋就只剩下一条“广利银行路”,尚给这个曾名重一时的商业集团,保留着一息勾人追忆的标志。

很多中年以上的广东人,一提起广利银行的林家,脑海里都会浮现出“棣芳园”的林家大宅,然而座落在昔日棕榈路(现改称敦阿末再迪路),与中华小学第四校结邻的此栋别墅已不在,曾矗立在她旧址上者,是第三步兵旅司令部与一排排单层的军营。

人丁稀薄大厝冷清

战前名闻古晋的棣芳园,占地约4亩,居中而立的,是楼高3层的大洋房,在30年代竣工后直至独立前,算是古晋最豪气的大宅院之一。

傲立于大路边的棣芳园,拥有一个能供百馀对男女共舞的宽阔客厅,内里装饰华丽,但又不失典雅,厅内高挂着大当家林子昭和弟弟林崧祺的画象,与琳琅满目的古董以及名家字画。

客厅的两翼各有一间豪华大套房,老当家林子昭的长郎林日升夫妇,在战后便住宿在左侧的大套房内,而右翼的套房,则曾是中华民国驻砂拉越首任总领事陈应荣博士一家人的临时居所,三楼辟有多间大卧房,其中一间为林家四公子林日荣的寝室。

且说广利银行的大当家林子昭在古晋创立分行,且还涉足金、煤矿业与投资开设硕莪粉厂后,瓣瓣生意都获利丰厚,因而累积了大把的家产,所以不惜斥下重资,在棕榈路购买下一块土地,雇人兴建别墅和栽种花草与果树,取名为“棣芳园”。

林家老爷子当初会一掷万金来盖大宅院,无非是要象传统豪门大家族般,准备让膝下的儿孙,日后都那全部共栖于一个屋檐下,奈何他夫妻所育的4名儿子,在长大后却都志不在此,当中林家2、3公子,选择长住于新加坡,对古晋的豪宅不屑一顾,就算林老的长子日升与四郎日荣,日后都曾在此居住过,也一个是婚后多年膝下犹虚,一位则迟迟不肯成亲,因而在战后,由于人丁稀薄,大屋显得冷清孤寂。

沦为军官俱乐部

老爷子林子昭在战前,与妻小长住在棣芳园,不时邀请亲属到来聚餐,或让同乡在周日假期到来园游,人气还算不错,后来日本侵占砂拉越,林老与部分家眷在战火烧到古晋前便返回新加坡,只留下四公子日荣独守豪宅,没想到此大屋在日据时,反而成了官盖云聚的热闹俱乐部。

原来在日军占据了古晋后,便四处寻找独立洋楼或大宅院来充军部办公室,或拨予军官们居住,古晋很多的豪宅业主,便在鬼子兵的一声令下,只得让出居所来让占领军使用,林家的棣芳园也一样,很快便被日军所征用,原本居住在大屋内的林家四公子日荣,惨遭赶出他家的大屋,被安排住在别墅外的车房中。

日本军部将棣芳园稍加布置装饰后,成了一所高级军官的俱乐部,长驻有由日本专程到来慰劳高级军官的高素质慰安妇,因而每晚棣芳园外便车水马龙,豪宅内则灯火通明,一片歌舞升平,可怜少房东林日荣,则蜗身在车房里度过漫漫的长夜。

林家四少林日荣(左)与中华民国驻砂首任领事陈应荣博士(右二)、陈香竹和著名摄影家黄杰夫(右)合摄。

首任总领事入宿

度过了3年多的沦陷岁月,联军在1945年登陆后,林家欣喜收回了棣芳园,林家长子林日升与妻子从中国回到古晋接掌父亲的生意,与四弟日荣再住进了大屋,在1948年1月20日,当中华民国首任驻砂拉越的总领事陈应荣博士,率同家眷与外交使节团人员抵晋时,棣芳园的新当家林日升,很慷慨的邀请陈领事与使节团入宿他家豪宅。

新到任的领事陈应荣博士为广东南海人氏,夫人张玉燕是美国华侨,他们的长女陈香梅,为著名的战地记者,活跃于昔日中国大后方的重庆军政界,后来与飞虎将军陈纳德缔结连理,可惜上苍弄人,她的夫婿在不久后逝世,初尝丧夫之痛的陈女士,伏案写就了《一千个春天》而闻名于中外。

当年陈应荣博士南来古晋时,陈香梅并没有随行,但她的妹妹陈香竹,则跟着父母寄宿在林家别墅底楼右翼的大套房内,其他的领事馆的官员,则分别住进三楼的卧室,且还将棣芳园充作临时的领事馆办事处,直至哈志达哈路的正式领事馆(即现在的四中办公大楼)竣工后,才迁出林家大宅。

棣芳园的第二代屋主林日升夫妇,虽然身家丰厚,但为人却很低调,极少参与社团活动,因家学渊源,对古董与字画情有独钟,在豪华别墅中,收藏有数量极丰的中西名画与古玩,然而当时已年过50的林家夫妇却无子嗣出。

住在三楼的四弟日荣,当时虽已届中年,可是依旧是过着钻石王老五的生活,他在业余时间,酷爱摄影艺术,与著名摄影大师黄杰夫私交深笃,且生性乐于助人,曾义助很多清贫学子深造,其中便曾给予一位在新加坡学医的诗巫青年经济上的援助,后来此君非但成了名医,且还成为砂州的政坛要人。

林日升夫妇因膝下无子嗣,特将“宗弟”林汝群(右)接回棣芳园别墅内居住。

自陈应荣博士与领事馆人员迁出后,棣芳园就只剩下日升夫妇与四弟日荣3人居住,为此日升便将一位在其公司当厨师的同乡之儿子林汝群,带到大屋来居住,如此这栋大楼的住客便增加到4人。
后来被日升夫妇视如己出的林汝群,出任了广利银行泗里街分行的经理,而林家兄弟则在60年代卖掉他这一房人在广利银行里股份,并在准备返回新加坡时,也将棣芳园脱售,福州属的新业主随即将别墅拆掉,把地产出租给国防部盖军营。

担任广利银行泗里街分行的林汝群,骑着电单车摄于分行门外。(图片林汝群供应)

广利银行路

风光一时的棣芳园,现在只能在一些相片,和老一辈人的记忆中留存,然而在朋岭一中岭下,新渔村路口至丹纳布迪大桥,这段长逾半公里的路段,迄今尚被称为“广利银行路”,是林家当前唯一留在古晋的字号,而此路会以广利银行命名,中间还牵涉到一段免费捐地筑路的故事——
原来在战后,广利银行的一名客户,因拖欠银行一大笔的债务,所以把一中岭下30多亩的土地来偿债,不久后,政府计划重新修筑当时还是碎石小路的朋岭路,而拟议中的新路,恰好要通过林家的地段,遂向林家兄弟洽商征地赔偿的问题,当时林家兄弟很慷慨的献地筑路,但条件是要将此截通过其土地的路段,取名为“广利银行路”。

尽管后来林家把这段半里长公路两侧的土地斩件零售,但“广利银行路”的路名却一叫就半个世纪迄今,据说在80年代,当马联工业成功收购广利银行,且把她易名为马联银行后,曾向市政局要求把此路名更换为“马联银行路”,不过却为市政局所婉拒。

正因为这样,广利银行虽被收购合并后,字号已不复再见,但至少还有一条路是以她来命名,勉强让人依稀记得,在几十前古晋曾经有过如此一家民资银行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