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怡良:不安天后的未完成时刻
- 登载于 中国万象
舞台的灯光暗下来,歌手艾怡良准备上场。《声生不息·宝岛季》里,她带来第一首歌,《Forever Young》。
“我叫做艾怡良,今年26岁,我就只有一个梦想,就是做天后。”这是十年前,她在音乐综艺里的自我介绍。
十年间,她站上过无数个音综舞台,凭原创作品拿下金曲奖,创作了《偷故事的人》《言不由衷》等歌曲,但还是会有人问:艾怡良是谁?
在对话过程中,我们貌似窥见了两个艾怡良。
一面,是热烈外放、极致热闹的,“我昨天才吃了一堆宵夜!哇,红油火锅吃到一个不可思议,想说没关系,不是就要‘forever young’嘛!像25岁那样吃,活到极致不留遗憾。”
另一面,是时常不安、冷静自省的,“哈?我前几年到底都做了什么?”“或许我就不是在第一秒发着大闪光那样的人,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小小生存之道。”
20岁的中二和40岁的成熟同时画成了艾怡良35岁的模样。但这幅画,似乎永远都缺了一条线、一个圆。她在中庸与平衡的临界点左右摇晃,用自己真实的人生碎片,疗愈、满足着一批同频的耳朵。
现在,依然想成为天后的艾怡良,选择继续经历着、享受着那些“未完成”的时刻。
以下是艾怡良的讲述:
从20岁找能量,找40岁借眼光
《Forever Young》似乎是这里许多听众第一次认识我的歌,但它其实不是一首写给我自己的歌。
当初写的时候,我设想的是一个非常有历练的女神,事业成功、家庭美满,我觉得我没有到达心目中完美女人的状态,没有立场来唱。
后来,这首歌辗转流浪在好几个歌手之间,大概有两年多的时间,它终于回到亲生妈妈的怀抱,制作人陈建骐老师决意要把它留下来给我唱。
过了几年后,我仍然不完美,但它对我来说有了一个新的定义,要怎么在即便很不完美、持续成长的时候,还可以像25岁那样很热烈地谈恋爱,热烈地追逐身边的一切,我很开心找到了这个立足点。
经纪人左光平用一句话形容过我:“艾怡良的身体里没有20岁到40岁这块,只有20岁以下的中二小男孩,跟40岁以上的成熟都市女性。”他讲这句话的时候,我想说天呐太了解我了,我自己都下不出这种结论。
我的歌都来自我生活的时刻,我谈的恋爱、分手,还有自我怀疑等等。你把我的歌想成一个拼图,其实每一片都是在很长时间段里发生的碎碎的东西,然后我会花好几年才去厘清成歌。
像《我多想变成她》,是在讲我真的很爱过一个男人,但最终没有结果,他跟一个女神级的人在一起,我有段时间都在模仿,穿她会穿的衣服,讲她会讲的话,变她的发型。那是一个极度懦弱的时间,但是过了那个时间后,我又开始在检讨。
我不想把故事讲完,但是我心里总有个结论,然后有点像谜语一样放在歌词里面,每一个人听到《我多想变成她》的时候,他们都有自己的解读。
有时候我觉得100%的自己活得太舒适、过得太爽了,狂欢吧谈恋爱吧,像20岁那样勇往直前一直冲,“热烈、不顾一切、奋不顾身、极端”,这些词都在我身上发生了。
但是缓一缓,40岁的艾怡良就会出现,来打算给闹剧一个结论,我现在根本自己还没40岁,但是你会再往上提一点,看看那些大人是怎么看待这些事情的。
中庸这两个字就是我一直很想达到的目标,但是我偏偏就碰不到那条线,那我怎么做呢?就是把自己拉到0和100、到南极和北极,活过两端之后,才找到中间该怎么自处的点,在专辑创作的两三年之间,慢慢找中庸。
在人群中找到艾怡良
大概是得到金曲奖那一年,突然间“歌后”这么重的名字就放在我身上,但那时的我并没有什么被大家熟知的作品,也没有太大的自信跟大家说我是一个什么样的歌手、歌后应该展现得怎么样。
那阵子我上台表演其实都是担着这个心,也因此被网友骂了,说在台上很浮躁,他们说我是一个“最菜的歌后”,各种评论都有,搞得我有一点不知所措。
那时的不安就一直在我心里延续,直到我写出下一张专辑《垂直活着,水平留恋着。》,觉得是时候正视自己的负面和懦弱胆怯,好像心里慢慢地恢复了一点。
其实在得奖前也有若干自我怀疑,所以用了七年的时间,我才慢慢地接受自己的状态,承认有缺陷有不安,我愿意跟这样子的人共处,那个人就是艾怡良。
在写作品的时候,我对自己没有什么期许。我觉得传唱度好像不应该是一个写歌的人先计划好的事,因为一计划就不再真诚,如果不真诚,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武器可以写歌了。
我那时想写的歌就是自己的故事,专辑一连十首歌都是我的小世界,结果我居然得到了别人生活中的故事的反馈,那是惊喜的。
我就是尝到这点甜头之后,开始继续这样写歌。即便它的传唱度不高,或许会被小小的听众认同,如果我不是一个绚烂的歌手,其实也可以填满别人心里的小宇宙,也许比较慢,但是我反而相对满足的。
一起完成一个“天后”
我很少用“歌迷”这两个字来称呼看我的演唱会、买我专辑的人。因为“迷”这个字对我来说有点太高大了,我觉得是用故事连接着彼此的朋友。
朋友从1到10个,变成100甚至1000个,1000个可以连接着故事的人,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事。
而舞台上表演的好玩之处,也在于你会发现你自己的眼泪是可以分享的。我只要看到台下有人哭我就完蛋,我就是爱哭鬼,但是那样的连接又让你觉得不孤单。
想想你在写某首歌彻夜难眠的当下,今天居然被听歌的人给释放和理解了。我想,天,我何德何能可以做这个工作?大家的情绪涌上来之后你又得到安慰,不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?
像那首《Then You Come Along》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唱完。如果看过我演唱会的朋友,就知道我这首歌唱到一半就会开始崩溃,他们就把面巾纸用大力胶带黏在钓鱼竿上面,从最前排一直伸长到舞台上。
明明正在唱一首歌唱到哭,然后五六根带着纸的钓鱼竿就会冲到你眼前,每次看到这个我就会笑出来,情绪会缓一缓,继续唱完这首歌,大家都太可爱了。
有一次李玖哲来当我演唱会的嘉宾,他说第一次开演唱会的时候哭了九次,我说我才两次哎,所以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哭。
我以前讲过“目标是要当天后”,我心中天后的定义也在十年后慢慢地改变。小时候的天后是张惠妹、是李玟,是那英,就是一呼喊就有上万人合唱尖叫昏倒那样,可是我发现我好像没有那个特质。
我现在还是想当天后,但那个“后”是我照顾你、陪你,当你需要我,我可以当你的依靠,而且我想让你知道没有人是完美一丝不苟的,你还是有累到不行的时候、有自我怀疑的时候。
不然变成小众天后也可以,我们一起长大,你听得懂我的歌,我看到你的感触,这也是一个很大的联结。
不安天后的未完成时刻
我觉得现在得到的一切都已经超出我的想象,比如《Forever Young》,比如这次被邀请。但那些自我怀疑很快就被我消灭了,大家不太认识我没有关系,那我们就来努力让大家听到。
我一直很想回到当初一开始拿到麦克风上台的那一刻,也就是23岁第一次站上一个选秀舞台,但也不能拿年轻时的自己对比,最重要的是如何达到安定和平稳的心态。
我不后悔做选秀这个尝试。它是最快让大家听到你的歌的方法,那是一段青涩但是很饱满的岁月,还留下了像《印第安老斑鸠》这样的舞台,我就觉得好,不枉我的青春。
只是我现在再听到我那样唱歌会有点难为情,怎么那么爱现呐!转音这样这样的,你会发现我在那时候的歌和我创作出来的作品,好像风格唱法是很不一样。
参加音综时候的我尽力过了,希望可以不要再把自己置身在音乐的竞争当中。
竞争当然好看,但我更爱的音乐是很诚实地表达自己,我想我最厉害的可能不是在竞争舞台,而是给一小时甚至只要三分钟的时间,我好好地跟你讲一个故事。
在《声生不息·宝岛季》里,我居然感觉到这样的温暖。因为我们还是有对战机制,比如那英老师和阿哲老师的队伍,所以我有一点担心会不会又回到那个状态。
结果这一次反而很坦然,我觉得真是太棒了。即便让你对战,它也并不要求你激昂嘶吼,更注重的是时代、人和音乐这三个重点的连接,我觉得通通都提到了,所以很感激。
这就是我从那个时候的不安到现在的功课,我到现在其实都还在做。
去年生日时我放下大话:我现在比之前勇敢多了。今年我觉得又比去年更勇敢,有更多的机会唱给大家听。
我记得我看A-Lin演唱会最大的一个感想就是,她好享受舞台,她好快乐,我也想要这样子,想把自己完全地沉浸在舞台上。我希望现在的状态是,我对得起听我歌的人,这是今年对自己的期许。
等一下要彩排,我还是会抖着上去,但我觉得会让自己安定下来的状态、享受舞台的状态又更往前一步。